在1735年,一位名叫让-安托万·弗雷斯(Jean-Antoine Fraisse,1680?-1738/39)的不知名的 “peintre en toiles” (布面画家)出版了一本装饰设计集,名为《中国图案书》,取材自波斯、印度、中国和日本的原作,并将其献给了他在香提依的赞助人路易·亨利——即康德亲王(1692-1740)。

在弗雷斯和康德去世后,加布里埃尔·休凯尔(Gabriel Huquier,1695-1772)又出版了许多弗雷斯的图板的后续版本。由于休凯尔在18世纪法国装饰艺术界的显赫地位,他的续版使《中国图案书》的得到重新评估,使其重要性得到了极大的提升。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拥有到目前为止所知的最完整的《中国图案书》副本,其中包括55幅蚀刻和8幅木刻。休凯尔对时代的口味和趋势特别敏感。他对沃特的蚀刻作品被重新配置,使让-安托万·弗雷斯从相对默默无闻的地位上升到了在18世纪法国装饰艺术讨论中更加重要的位置。《中国图案书》不仅仅是康德亲王的幻想,更源于其所处时代的特定口味,并为各种手工艺品店的应用提供了来源。

让-安托万·弗雷斯的Fantastic bird

让-安托万·弗雷斯的许多作品来源于中国瓷器上的图案。与许多基于想象和二次创作的欧洲艺术家的Chinoiserie作品相比,其作品不仅在题材而且在技巧上更倾向于东方审美的表达方式。作品 “Fantastic bird” 几乎摒弃了源于意大利式的阴影和透视关系,重视纯粹的东方式的平面表达,辅以肌理和纹路突显繁复丰盛的细节,分毫必现。让-安托万·弗雷斯采用东方式的经典的不对称的构图方式,效法工笔的细腻和线条,并呈现工笔重彩的华丽色彩和浅淡的晕染方式,似幻似真,艳艳绰绰,以此寄语神鸟带来的吉祥寓意。当下和往古、永恒和脆弱的界限没有了,消弭于色彩的浓烈和热情中,是关于辉煌生命的向上思考。

储粹宫 菀月昙韵 Epiphyllum in Moon 胸针

除了绘画外,将对生命的思考融入作品的还有Chinoiserie中珠宝代表储粹宫ChuCui Palace。其作品“菀月昙韵 Epiphyllum in Moon”极富Chinoiserie中的曲线动势,花叶翻飞,婉转流动,长长短短的曲线参差错落,向上或向下,刻画出自然的繁复和细密。作品紧紧抓住了昙花一瞬的盛开,在Chinoiserie艺术中,昙花为刹那间的美好的代名词,并在神话中常常代表瞬间的永恒,看似矛盾却又代表着无限的意义。

储粹宫ChuCui Palace开创性地将中式工笔的分染法与西式镶嵌手法相融合,使颜色如彩墨般晕染开来,温婉细腻,极富诗画意境。花与叶与蝶形成点、线、面的结合,作品在构图上既讲究圆润丰满又着意添加如风、如叶般的非对称线条衬托,使整体造型更为风流、亦更为自然。作品跨越了时空的界限,超越了匠气,刻画出人对生命的直觉。时光流逝,生命不永,但作品消弭了其中瞬间与永恒的矛盾,转而在柔和婉转的氛围中拥有一份生命的寄托。

摩西·格里菲斯(Moses Griffith)绘制的水彩画,描绘了舒格伯勒庄园(Shugborough Hall)的中国楼(Chinese House)

另一种更为接近自然、捕捉更为直观的对生命的感受力及美学直觉的,当属欧洲的Chinoiserie中式园林。中国园林首先在英国引起了特殊兴趣,其以自然为模板,在打破欧洲刚性传统方面走在了前面。中国园林的美学原则成为了18世纪英国文人分析的形式基础,他们将其视为 “模拟自然” 或 “理想化自然” 的例子。中国园林的布局,如瀑布、人工山丘、运河和湖泊、不规则的土坡、栏杆、神秘的树林和岩石,几乎就是小型的微缩自然。这样的设计与欧洲园艺的主流口味并不一致,后者更偏爱对称和规律布局。中国园林则逐步呈现不同的场所——在山上或湖畔;在树林或木桥;在庭院或宝塔。其大小亦从后院的小区域到像《红楼梦》中著名的田园般的风景一样大小不一。中国园林体现了整体性的概念,同时包括自然的复杂性和人类的游历感受,且既有空间性又有时间性。约瑟夫·爱迪生(Joseph Addison)曾对中式园林倍加推崇,他认为中国人有 “总是能隐藏自己所采用的技巧的天赋” , “这种美一眼就能引起想象”, “自然粗犷、随意的笔触中更具有勇气和大师风范,胜过艺术的精细触摸和装饰” 。

同时,园艺与建筑艺术相结合,通过在花园中建造宝塔和中国风建筑物,进一步强化了其多元风格的融合——不仅使人们摆脱了古典主义的严格规则和正式特征,还为19世纪英国的浪漫主义和个性主义的兴起铺平了道路。

Chinoiserie在18世纪欧洲艺术中的探讨生命的角度,不仅仅是对自然的赞美,更是一种对生命本质的思考。通过Chinoiserie艺术作品,特别是在绘画、雕塑和装饰艺术中的体现,人们超越了欧洲传统的审美观念,探索了生命的多样性、复杂性和神秘性。Chinoiserie所展现的东方审美观念,以及对东方文化和自然的想象和追求,反映了人类对于生命意义的不断追问和探索。在Chinoiserie的作品中,我们可以看到对生命的尊重和崇敬,以及对自然、人类情感和精神世界的深刻思考。因此,Chinoiserie不仅是一种艺术形式,更是一种对生命、自然和人类存在的哲学思考和表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