丽江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妖艳女子，拥有众人所不熟知的异域风情，但又广泛接纳各种文化。你无法完全透晰她的本质，但是无论在其中默默寻觅，还是毫无志向地贪图享受，都会被视为理所当然。

丽江诱人的地方很多，独身的年轻人将这里作为人生旅途的一个驿站，暂且修养生息，间或收获一两个露水般的“偶遇”。当然也不乏独爱此处悠游闲趣的红男绿女，情愿在此安家落户“虚度”余生。

无论如何，会来到丽江，就是因为留恋这番独特的气质。悠闲亦可，体会绝妙文化，亦可。

万般文化归一统

神州大地上曾经出现过许多地方文化，大部分都在历史的长河中湮没了。可是，丽江却很神奇的保存了许多独特的文化：东巴文字，宗教舞蹈，甚至纳西古乐。这几乎是一个难以令人置信的奇迹。为什么能出现这样的奇迹？答案可能就在市中心的木府。

丽江能够保存许多传统文化，大致有三个方面的原因：地处偏僻；没有遭遇重大战乱；以及纳西土司采取开放性文化政策。土司家族非常重视文化，连续五个头人都是很优秀的学者。他们大力提倡汉文化，写的诗文有模有样。丽江本土文化加速和社会主流融合，同时也保留了自己的特色。文化就是这个特性越是胆小、萎缩，固步自封，消失得就越快，只有世界的，才是本土的。

有些人高度赞扬东巴文字，这个观点我不敢苟同。文字的基本功能是传播信息，交流文化。从原始的象形文字到今天的汉字，经历了多少年的演进和改革，逐渐臻于完善。东巴文字尚且处于相当原始的阶段，大量的图形还有待分类、精简、抽象，从而能够实现更多的组合，具有更强、更丰富的表达能力。东巴文字确实是活化石，可是，能够保存下来吗？如果没有使用价值，年轻人学了干什么？季羡林老先生去世之后，世界上懂得古印度文字的人基本绝迹了。为什么没有接班人？归根结底，学这些化石文字，没用。高唱保存遗产的人，起码应当说服自己孩子来从事这项工作。

土司府邸叫做“木府”。老赵告诉我，丽江居民只有两个姓：官姓木，民姓和。老百姓都给木家打工。和字怎么写？木字头上戴顶斗笠，背上背个筐。这形象不是打工的还是啥？史书记载，原来纳西族人并没有固定的姓氏，按照祖先的图腾崇拜，崇拜老虎的叫“老若”（老虎），崇拜猴子的叫“阿余”（猴子），崇拜狗的叫“啃命”（狗）。乾隆年间的《丽江府志略》记载道：洪武15年丽江土司阿甲阿得归化朝廷，被明太祖朱元璋赐姓木。“明洪武初，赐土官姓木，惟承袭及同堂舍人，木性三世后降姓阿，五世后降姓和。即流寓入籍者必改姓和。”

木府中，议事厅、万卷楼、护法殿等一字排开，楼台亭阁，金碧辉煌。徐霞客赞美说：“宫室之丽，拟于王者”。按照严格的宗法规矩，土司离王爵还差很远，如此盖房子肯定超规违章。在木府的万卷楼上高悬横匾“天威咫尺”，其实，天高皇帝远，中央政权管不到那么远。木府建筑虽好，最精彩的却是潺潺流水，在庭院、楼阁之间绕来绕去，带来无穷生气，哪怕是紫禁城也做不到这一点。

古镇魅力自超脱

潺潺流水不仅是庭院间的活力，甚至是丽江的灵魂所在。水系穿城而过，景致似乎更高一筹。大雨过后，路旁的河水有些浑浊，可是古镇中的流水依然清澈透底。最难得小溪流量很足，几乎是漫着河道而过，随便弯下腰来就可以掬上一捧清泉。

走在束河古镇市中心，广场边有个水塘，九曲回廊，古朴典雅。可惜，塘边遍布餐馆，倒映水面的皆为广告，什么“荷叶叫花鸡”、“成都家常菜”等，商业气息冲淡了诗情画意。沿街坐下来，随便翻翻挂在墙上的留言簿，写什么的都有。有歪诗，有劣画，更多的却是真情流露。游客们来自于四面八方，却共同感受到丽江是一个释放压力的仙境。

在一家饭店门前看见小粒咖啡的广告，云南的小粒咖啡闻名世界。据说，由于土质和气候的原因，凡是盛产罂粟的地方都特别适合种植咖啡。当然，于我来说，更喜欢饮茶。丽江的地标建筑万古楼有个茶馆，招牌上大书：丽江雪茶。据说，雪茶生长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山之上，类似白菊花瓣。《本草纲目》中记载：“雪茶本非茶类，乃天生一种草芽，烹食之，入腹温暖，味苦凛香美。”顶级雪茶价格不菲。登上万古楼，别说一杯几十元，就是几百元也值。慢慢品上一杯雪茶，俯瞰丽江古镇像鱼鳞一般万家屋脊，从时隐时现的玉龙雪山吹来阵阵长风，不是神仙胜似神仙。

山路盘旋，沿街皆是客栈和小店。客栈各有特色，有的小店兼做徒步探险的联络站，有的是画家俱乐部，有的是音乐发烧友的据点。从山路旁一家小店传来阵阵鼓声，一个30岁左右的人沉醉在音乐声中击鼓，悠扬顿挫，自得其乐。我见门前有张小板凳便坐了下来，汉子微微睁开眼睛，算是和我打过了招呼，继续敲打他的鼓。他身后的架子上有各种各样的音乐光盘：纳西、藏族、蒙古音乐。墙上一行文字：“世界上最容易让人听懂的语言，那就是音乐。”我问，“这些音乐光盘都是你录制的吗？”他停下来，摇头，“朋友们合作的。”“你能卖多少？利润高吗？”“不一定，够吃就行。”

我请他推荐几盘音乐，他从架子上拿了几盘下来，“喜欢哪种，就看你的缘分了”。

潇洒、超脱、快活。

作者为加拿大西安大略大学终身教授